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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节

“帝师府向来清净,不留外客,我们人多,不好叨扰。”

“我已经叫人安排过了,这段时日我们借助在悦来客栈,在此期间,帝师若有吩咐,随时遣人来找我们就是。”

柏舟没有说话,立于阶梯门槛之上,透过帝师府门外挂着的灯笼光影去看楚明姣。

她有点着急了,但强行憋着,不太服气地往这边瞅了好几回,这次和他的目光在半空中遇上,像是给了她一个可以逐渐肆无忌惮的小小特权。

他那眼神似乎在说:想问什么,就问吧。

她于是得了莫名的鼓舞,上了层台阶,耳铛在他视线中晃了晃,声音轻轻的,满怀期待:“帝师,我知道招魂术需要时间准备,但能不能问一问大概的日期?”

半晌无声。

“十到十五日后。”柏舟在黑夜中垂下眼,说这话前似乎有短暂的迟疑停顿,之后给出回答。

说罢,他轻扫过苏韫玉的脸,漠然收回视线,转身跨入门内,在经过凌苏时留下一句:“你过来。”

说实话,柏舟的声线算格外温柔的那一列,那么一听,叫人半点压力都没有,可被点到名的凌苏还是唉声叹息,站在门扉一侧耸肩又扶额,好半天才跟着进去。

比起独自面对江承函,他宁愿去给楚明姣当练剑的工具人。

橘色的灯火下,苏韫玉朝得了准信,眼睛亮晶晶,开心得明显无处发泄的人招了招手:“我们也回去了。还笑,身上这么多伤,不疼啊?和地煞打了那么久,不累?”

“不疼,不累。”在他面前,楚明姣一下释放本性,嘴角的弧度越拉越上,唇畔立马冒出两个不大明显的梨涡,掰着手指头和他算:“地煞解决了,锁魂翎羽拿到了,其他招魂术需要的东西也早就准备好了,只需要十天,最多半个月,就能见到楚南浔了。”

苏韫玉不由跟着笑了下。

楚明姣还真是了不得,他想。

她好像就是有那种只要自己开心了,就能叫身边所有人跟着她开心的能力。

“我发现你这个人,很口是心非啊。”他似笑非笑地跟着她往客栈走,语调散散的:“我怎么记得,楚南浔没出事的时候,你跑到苏家跟我抱怨天抱怨地,十句里有九句都在数落他呢。”

“你懂什么。我和他从小就这样,我要是对他百依百顺,夸赞又奉承的,你看他怕不怕。”

“我是不懂这个。”许是今夜月色太好,氛围难得轻松,苏韫玉又起了逗弄她的心,慢悠悠地接:“但我知道,等他回来,转过味来,知道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后,你铁定是没好果子吃。”

“到时候别看我。”

“我可不帮你。”

楚明姣在原地定了定,旋即扬着下巴反驳:“你等着瞧吧,他肯定感动得眼泪汪汪。”

此时此刻,帝师府邸,摆放着黑白棋盘的书房,柏舟与凌苏相继落座。

到了这个季节,几场霜雨打下来,长安城内人人都裹上了厚实的袄子,用上了搁置一年的暖炉与碳。帝师府冷清,偌大的府宅,侍童也才两三个,所以炭火上得也慢。

经历过地煞这一出,宋玢对凡界的好奇心摔了个七零八落,同时,质问苏韫玉和楚明姣这两个不仗义损友的冲动也降到了最低,若说还有什么支撑他任劳任怨在凡界操劳的,也只有给苏韫玉招魂这件事。

柏舟:“苏韫玉可有察觉出你的身份?”

“没,我又没透底。”说起这个,凌苏朝他比了个大拇指:“倒是神主殿下您,这么多天和楚明姣独处,你还能忍得住不说,真叫人钦佩。”

柏舟摁了摁太阳穴。

他平铺直叙:“这十二天,我要闭门落实招魂术的具体步骤,你替我将帝师府守住,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。”

说到正事,近期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。

宋玢敛了笑,郑重道:“行,我知道了。”

“不过你这个任何人……楚明姣来了也不放?”

柏舟清瘦的食指抵在棋盘某一格上,动作微滞,半晌,将上面唯一一颗白子捡起来,放回篓子里,漫声:“谁也不放。”

“我这三脚猫功夫,估计有点悬……不行,你说得这么吓人,我不放心,我回侯府派一队家丁过来,将帝师府团团围住,不然凭你府上那两侍童,遇到事了根本不够看。”

说着,宋玢霍然起身。

人都风风火火走到书房外了,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什么,折转回身问静坐在蒲团上的清癯男子:“我还挺想问问的,这次的地煞被困缚,是不是代表深潭里,秽气的力量相应弱了点。”

他问得含蓄,有所顾忌,涉及到这方面的事,都是说半截藏半截,可柏舟知道他的意思。

既然深潭的力量已经开始由这种方式减弱,那些人,那些本不该死去的人,以及这根本不合理,全无人性的规定,是不是总有一日,也会迎来被废黜的曙光。

是不是这一天,不会太远了。

柏舟久无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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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天晚上,远在潮澜河的神灵禁区有了变化,那扇供神灵闭关已有近两月的秘境门被从里而外推开。

汀墨感知到变化,第一时间赶到。

“殿下。”他朝江承函行礼,以为他是为了这段时日凡界地煞的事特地出关,急忙道:“神谕已经颁发到凡界了,逃脱的那缕深潭秽气被镇压在姜家祖脉,大祭司与二祭司已经勘察过深潭,没有发现纰漏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江承函话语清得不带一丝人气,银月色锦袍随着步伐漾出一片粼粼光彩,像跳跃着碎金光点的湖面,他此次临时出关,显然不是为了这些:“去密室。”

这么些年,每当听见“密室”这两个字眼,汀墨的呼吸都会下意识凝滞一瞬。

这往往意味着某种不为人知,针对神灵的制衡与惩罚。

密室坐落得很隐秘,在神主殿最深处的一处角楼小院里,周遭布满了各种禁制,没有神力开路,其他人转上个三天三夜,也摸索不进来。

推开门,走进去,再挥开一层结界,别有洞天的密室映入眼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