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毕业照缺席二人下

突破性进展往往以马后炮形式出现。这场大海捞针好不容易缩小了撒网范围,还没来得及庆祝,答案便自动跳进了网里,张开它的大马哈鱼嘴,发出腥臭的讥笑声:哎呀呀,一步之遥,无计可施啦!

银霁没道理责怪生活,她只觉得后悔,后悔到想给自己一拳。

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羊圈,人类文明说穿了就是少数人变着法儿地残害多数人;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总是应和着时代的变化,然而万变不离其宗——有人终日抱着用以证明这个的录像带睡觉,紧闭心门、不愿生活进生活里,即便有幸受到敢敢主义思潮的召唤、逐步走到向阳处,却始终保留着这份不良习惯,为了轻蔑地说一句“向来如此……我就知道”,极容易被表面上的“异常”吸引走全部注意力。

就像上次,因为过度关注九键或二十六键的问题,被余弦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,当时很快识破了他的伎俩,因而自信不会再犯,可老天爷在有件事上是很公平的:没有栽过大跟头,人就长不了记性。

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,元皓牗到场前一定是和弟弟在一起的——昨晚他就发过预告了,银霁却没当回事,宁愿东奔西撞浪费时间,也想不起按照“日常”的直觉,最早应该找的人就是元皓辰。

硬要为自己开脱的话,其实也可以说她早就想到了答案,潜意识却不能接受……人非圣贤孰能无过,她已经知道错了,何必如此苛责?以后改了就是,办正事要紧——脑海中,这句丝滑的转折竟是用元皓牗的声音说出来的,人都还下落不明,谁用他跑出来护犊子了?真是莫名其妙。

理智却随之回到了身体里。银霁定了定神,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:“金惠媛,你开外放。”

金惠媛照做了,在关门声中交代元皓辰:“你嫂子正在找你哥,快跟她说说怎么个事。”

“嫂——?”

“喂?听得到吗,我是银霁。”

元皓辰一下子认出她的声音,烦人的啼哭声戛然而止。作为男童界的鬼见愁,银霁不惮用最冰冷的话语让他彻夜难眠:“你想救你哥,就赶紧交代清楚,都上小学了,不至于连人话都说不清楚吧?”

金惠媛兴奋地捧哏:“哇去,你对小孩嘴好毒!”

这才哪儿到哪,还有更毒的:“要是你自私自利到一句话都不肯说,你哥就是被你害死的,你就背着杀人犯的罪名过一辈子吧。”

金惠媛哪知道前情,连忙制止了她的暴行:“别急银霁,我来帮你问。”

她挤出一个少儿频道主持人的声线,温言道:“辰辰呀,怎么衣服都脏了?来,让我把外套脱掉——好嘞!你嫂子心肠坏,咱们不理她,但媛媛姐姐也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,先吃点车厘子,慢慢地跟媛媛姐姐说,好不好?”

不愧是有弟弟的人,哄小孩有一手的,元皓辰找到靠山,顿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:“我才不是杀人犯!我跟哥哥过了早……上了滴滴,走到半路,司机开偏了……哥哥提醒他,司机就靠边停车,两个人下了车打架……我们在桥上,司机,嗝,司机打不赢,把我抱到栏杆上,要把我丢下去……呜呜呜……然后,司机的口罩掉了,我看出来,他是爸爸管的那里,以前的经理,张叔叔,哥哥一开始没发现,因为在手机上,他是薛司机……哥哥想,嗝,想找人帮忙,跑到路中间拦车,桥上没有人停车……最后,张叔叔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,开车带走了哥哥……他不准我找爸爸,如果我敢给爸爸打电话,他就把哥哥给……”

听他便秘般断断续续交代完,银霁忍住骂人的冲动,耐着性子问:“早饭几点钟吃完的?”

元皓辰一愣,犹犹豫豫地说: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
“行。你们早饭吃的什么?”

“……”

“快说呀辰辰,银霁坏是坏了点,但她知道怎么救你哥。”大体上没搞懂银霁为什么问到早饭,金惠媛知道她不是在瞎胡闹,像细目滤网一样,把拷问的戾气统统隔离在外边。

元皓辰这号害人精见人下菜碟,这才老实交代:“哥哥喝了杯豆浆,我吃了豆皮和面窝。”

“豆皮和面窝都是现做的吗?”

“不是,一去就有了……”

“你吃饭速度快吗?”

“呃……呃……”

“挺快的。”金惠媛帮着回答。

“我吃不下了,哥哥也着急走,所以……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如此一来,保守估计的话,兄弟二人在吃早餐上花了10到15分钟,最晚上车时间应该在八点十五分左右。

“元皓辰,你是怎么到金惠媛家的?”

“我……我在桥上走了半天,下了桥,看到蒋叔叔运菜的车……是他把我送到了媛媛姐姐家,他认识爸爸,也认识张叔叔,我不敢告诉他……”

——这才是真正的一步之遥。银霁胸口发闷,甚至恶毒地心想:怎么不来个好人把你也拐走呢?

指望这蠢货记住车牌号是绝无可能的,她急切地问:“张经理带你们上的几桥?”
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
“这你也不知道?你到底是瞎子还是傻子?”

仿佛投出去一颗催泪弹,霎时间,“嗯呃——呵”、“嗯呃——咳咳咳咳”的噪音挂上了200倍增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