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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

“是啊,这才是我认识的王铎嘛,你一定会是个好官。”苏宝珠目含期待地望着他,“寺院侵占百姓的土地,你一定要替那些可怜的百姓讨个公道,把土地还给他们。”

王铎不自觉抬起下巴,“那当然,我王铎最是看不惯此等卑劣行径,旁人不敢说,我敢!”

话音未落,他已经醒过味儿来了,斜睨苏宝珠一眼,“变着法儿地给我下套,生怕我为难缘觉殿下,还敢说你和他不熟?”

苏宝珠暗道你也为难不了他,不过少个敌人总是好的,因而笑道:“好歹咱们也议过亲,我可不想让人说,我苏宝珠挑选夫婿的眼光不好,便是前未婚夫也不成。”

王铎轻轻哼了声,“总有一日,你会明白,你错过了一个多么好的夫婿。”说罢,起身告辞。

苏宝珠挑眉,“不留下吃饭了?”

王铎拂袖,“气都气饱了,吃什么吃,走了!”

“啊……”王萍看着大哥的背影发呆,好半天才回过神,给苏宝珠比了个大拇指,“你太厉害了,我还以为你俩要吵起来,结果又把我哥怼得没脾气了。”

苏宝珠得意一笑,“那是因为我有理。”

“我看是因为我哥终究舍不得你,他喜欢你比你喜欢他多得多,所以对上你,他总是占不了上风。”王萍往嘴里扔了瓣桔子,摇头大叹,“酸啊。”

苏宝珠笑了声,心里也多了几分惆怅,只盼王铎,日后能有属于他自己的的幸福。这段曾经的年少悸动,若他日想起来,也不过是释然一笑罢了。

“差点忘了,表姐,二十那天,庙会,一起去吧。”

一听游玩,苏宝珠心底就直打怵,“每次出去玩都会有意外,你数数看,宫里、福应寺、跑马场……多少次了,我看我就是和长安犯冲,呆在家里哪儿不去最好。”

“去吧去吧,庙会可热闹了,跳舞、唱戏,还有杂耍。”王萍抱着她的胳膊“好姐姐”好一通的叫,“咱们不进宫,公主王孙也不会到尽是平头百姓的地方玩,撞不到安阳公主他们的。”

苏宝珠点点她的脑门,“公主王孙不去,只怕你三个姐姐也不愿在‘下等人’中间挤来挤去,所以你才来找我。”

王萍撇嘴,“逛庙会,当然要人挤人才热闹,大姐姐清高,不愿到贩夫走卒玩的地方去,二姐姐事事跟从大姐姐,也不去,我本以为三姐姐和她们不一样,结果她说她信佛,不去道教的庙会。早知道这样,我一开始就该直接找你来。”

苏宝珠笑道:“看在你上次在宫里,拼死拼活救我的份上,就答应你了。”

王萍欢呼一声,兴奋得满脸通红,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多少天。

苏宝珠不由失笑,心里却想,要不要把缘觉也叫上,省得再有突发情况,可一个和尚逛庙会,也有点奇怪。

啧,有点难办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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缘觉此刻正站在紫宸殿,昌平帝的龙案前。

殿内很静,只有翻阅纸张的哗哗声,一旁侍立的太监头低得很深,大气也不敢出。

“好贼秃!”啪,昌平帝把案卷狠狠砸在书案上,已是勃然大怒,“竟敢侵吞国土,抢占民田,谁给他们的胆子?万亩都不够,还要千顷万顷!国库月月亏年年亏,朕节衣缩食,想方设法削减宫里的开支,却是肥了他们,这是从国库里抢钱!”

怒骂一通,昌平帝火气下去了点,瞥见垂眸站立的儿子,语气稍缓,“朕没说你,你是个好的,不与那些假和尚沆瀣一气。贤妃总说你四大皆空,不问俗事,朕看你心里还是顾念着朕,顾念着国计民生的。”

缘觉低低道:“这些寺院所作所为有悖佛法,理应予以惩戒,令其发还百姓的土地,诚心悔过。”

昌平帝道:“能做到这个地步,肯定有朝臣牵扯其中,朕会叫人好好查一查。知道此事的人肯定也不少,就是没人敢捅到朕的面前,到头来,还得靠朕的儿子啊。”

他重重叹息一声,“盐井的事也是,你不说,朕都不知道地方节度使在盐上层层加税,周勇称病不来,朕竟拿他无可奈何。”

“天宝年间的那场大乱子,把咱们的国力祸害一空,如今好不容易缓过来些,长安对各地的掌控却是大不如前了。各地拥兵自重,朕防着他们,却不得不用他们。”

“每日一睁眼,就是批不完的奏章,一上朝,就是各地的哭穷。春天,他们赏花踏青,朕却忧心春耕有没有进行,盼着多下几滴雨,冬天,他们围炉看雪,朕却想,赈灾的款子还没有着落,恐怕今冬又要冻死许多人了。难,太难了,如果能从这些烦恼中解脱,该有多好。”

“父皇……”缘觉望着异常疲倦的父皇,也不禁动容了,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,“一步步来,总会好的。”

昌平帝笑道:“说得轻松,你这个斩断烦恼丝的佛门中人懂什么?去吧,接着念你的经文,朕也要接着批奏折了。”

缘觉欲言又止,缓缓行了一礼,默然退了出去。

他出来时,安阳领着一个道士正要进去,那道士手捧红漆托盘,盘中一个两寸见方的红锻锦盒。

安阳略一点头,与他擦身而过。

缘觉皱了皱眉头,站住脚,望着殿门的方向,犹豫是否要再进去。

须臾,殿内传来昌平帝爽朗的笑声,显然心情十分愉快。

轻轻叹息一声,缘觉还是没有迈过那道门槛。

缘觉回到福应寺,把自己关在禅室,告诉道武,除了苏家人,其余人等一概不见。

过了几日,便有官府的人进了某座寺院,带走了十来个和尚。

陆陆续续有其他寺院的僧人求见缘觉,道武非常负责,一个人也没放进来。还有去寻缘觉的师父法真禅师的,同样连门都进不去。

如此便是十几天过去了,但很奇怪,没有缘觉预想的风暴发生,事情反而没了动静。

就像一片落叶掉在平静的湖面,引起一阵细微的涟漪,颤颤巍巍之后,一切复归平静,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。

就在缘觉想要再次进宫面圣时,贤妃的口谕到了:崔太妃抱恙,令缘觉即刻进宫祈福。

道武觉得这就是鸿门宴,“不能去,早不抱恙,晚不抱怨,一整顿寺院就抱恙,我看她们就是成心的。我在宫里的朋友说了,这些天好几个和尚进过宫。”

缘觉的表情十分淡漠,“越是鸿门宴,我越要去,如果真是太妃和母亲从中作梗,那这事,就更不能听之任之了。”

道武暗叹,别人的娘都拼命护着孩子,千方百计对孩子好,殿下的娘倒好,尽给殿下找不痛快。

一边嘀咕,一边随殿下往城里走。

他们都一肚子心事,没注意旁的,直到被拥挤的人群裹挟住,才发现不知不觉中,竟走到了城隍庙的庙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