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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军统北平站秘密看守所
&esp;&esp;审讯室深藏于地下，四壁是冰冷粗糙的水泥，没有任何窗户，只有头顶一盏蒙着铁罩的强光灯，投下惨白刺目的光晕，将房间中央那张固定在地面的铁桌和两把铁椅照得无所遁形。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、铁锈、汗液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的沉闷气息，凝滞得令人窒息。墙角隐约可见深色的污渍，墙壁上固定着几副锈迹斑斑的铁环，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用途。
&esp;&esp;董云芝坐在被强光直射的铁椅上，双手被铐在椅背横栏上。她身上那件素雅的蓝布学生旗袍此刻显得格格不入，脸色在强光下苍白如纸，嘴唇因干燥而微微起皮。她努力挺直背脊，试图维持一丝残存的尊严，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无法聚焦的眼神，暴露了她内心的巨大恐惧。
&esp;&esp;“哐当——”
&esp;&esp;厚重的铁门被推开，撞在水泥墙上发出沉闷的回响。
&esp;&esp;吴道时走了进来。他已脱下军装外套，只着一件熨帖的军绿色衬衣，领口紧扣，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至肘部，露出线条冷硬的小臂。他身后跟着陈旻，步履沉稳，军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而压迫的节奏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如同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冰面具。
&esp;&esp;他在董云芝面前一丈远的铁椅坐下，陈旻无声地侍立一旁。吴道时没有立刻开口，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，平静地、极具压迫感地审视着她。
&esp;&esp;董云芝在他的目光下，下意识地想蜷缩，但手铐限制了她的动作。她深吸一口气，率先开口，声音因紧张而干涩发颤：“表哥…这一定是误会！你这样对我，我姑母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……”
&esp;&esp;“董碧云？”吴道时终于开口，声音平稳冰冷，却带着一种极强的穿透力，他刻意停顿，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、极度轻蔑与厌恶的弧度，“那个…处心积虑，变着法儿想把你塞进我房里，以为靠这点裙带关系就能攀上高枝、在吴家站稳脚跟的女人？”
&esp;&esp;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剃刀，刮过董云芝瞬间惨白的脸：“她到死都没明白，我吴道时看得上眼、配站在我身边的人，绝不是靠这种下作手段、带着一身算计和别有用心硬凑上来的货色。”
&esp;&esp;董云芝被这毫不留情的羞辱噎得一口气没上来，脸颊瞬间由白转红，是羞愤也是恐惧。
&esp;&esp;吴道时身体微微前倾，强光在他眼中反射出冰冷的光点，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讽：“她是不是还做着梦，以为把你送进来，就能复制她那套上不得台面的手段？以为凭着几分姿色和一点小聪明，就能在我这儿搏出个前程？甚至痴心妄想地，觉得能在吴家争得一席之地？”
&esp;&esp;他冷笑一声，那笑声在冰冷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：“她看不清自己的分量，看来你也没看清。你们董家女人，是不是都习惯把别人当傻子，把攀附权贵当成毕生事业？”
&esp;&esp;董云芝浑身剧烈颤抖，嘴唇哆嗦着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&esp;&esp;吴道时靠回椅背，恢复了冰冷的平静，但话语里的鄙夷丝毫未减：“所以，省省你那套‘姑母知道会寒心’的把戏。她若真知道，就该明白，从她把你往这条路上引的那一刻起，你就已经成了她棋盘上一颗注定被舍弃的棋子，一条……彻头彻尾的死路。”
&esp;&esp;他不再看董云芝崩溃的表情，目光转向陈旻，语气淡漠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：“开始吧。”
&esp;&esp;陈旻上前一步，打开文件夹，声音平直无波，开始宣读：“董云芝，代号‘梅’。利用燕大学生身份及与市长夫人沙龙的关系，通过东安市场‘松竹梅’茶馆死信箱，向三井洋行经理佐藤一郎传递北平文化界人士动态、沙龙谈话中涉及政要的零星信息、以及你根据所谓‘历史研究’推测的华北士绅关系网络图……”
&esp;&esp;一桩桩，一件件，具体的时间、地点、传递方式…&esp;…如同冰冷的铁钉，一根根钉入董云芝的心理防线。
&esp;&esp;她起初还试图辩解，声音微弱：“那些…那些只是学术交流…”
&esp;&esp;陈旻没有停顿，语气骤然加重，声音依旧平直，却带着千钧之力念出了最后、也是最致命的一条：“以及，根据我方截获并破译的日方密电显示，你与佐藤共同策划，企图利用沙龙接近并渗透城防司令部要员，其最终目标，是染指并破坏我华北最重要的西郊军火库！”
&esp;&esp;此言一出，董云芝猛地抬头，眼中瞬间布满惊恐，尖声否认：“不！没有！那是佐藤他自己的计划！我…我只是…”
&esp;&esp;陈旻冰冷地打断她，目光如刀，掷地有声地补上了最后一击，也是最能点燃吴道时怒火的一击：“并且，在行动预案中，明确提及在必要时，将利用乃至制造事端，针对…吴灼小姐…以牵制乃至胁迫处长，为其最终目标服务。”
&esp;&esp;“妄图染指军火库已是死罪！”&esp;一直沉默的吴道时猛地一拍铁桌，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！他霍然起身，身体前倾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第一次迸发出骇人的暴怒与杀意，之前的冰冷面具彻底碎裂，“你们竟还敢把主意打到灼灼头上？！！”
&esp;&esp;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砸向董云芝，让她瞬间窒息，后面所有辩白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，只剩下剧烈的颤抖和无法抑制的恐惧。
&esp;&esp;她瘫软在椅子上，涕泪横流，在吴道时这突如其来的、针对其逆鳞的暴怒震慑下，心理防线彻底崩溃，语无伦次地承认了所有指控。
&esp;&esp;就在她精神彻底崩溃，以为一切即将结束时，吴道时强压下翻涌的杀意，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，重重地敲击了一下桌面。
&esp;&esp;陈旻会意，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薄薄的纸，是一份经过特殊渠道获取的瑞士银行对账单复印件，上面的金额数字令人咋舌。
&esp;&esp;“董小姐，”陈旻的声音依旧平稳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，“佐藤先生待你不薄。除了日常的活动经费，这笔存在瑞士联合银行伯尔尼分行，户名‘zhi&esp;tung’，金额高达五万美金的定期存款，也是他送给你执行这项‘重大任务’的预付酬劳吗？”
&esp;&esp;董云芝猛地抬头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，声音嘶哑：“你…你们怎么…不可能！那是我…”她猛地住口，但已经晚了。
&esp;&esp;吴道时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：“看来董碧云没教全你。她只教了你如何攀附，却没教你怎么藏好尾巴。”他站起身，走到她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，“把这笔钱的账户密码、取款凭证存放地点，还有佐藤承诺事成之后支付剩余款项的方式，说出来。”
&esp;&esp;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绝对的威压：“这笔钱，和你这条命，现在只能选一个。”
&esp;&esp;最后的防线被彻底击穿。在求生本能和彻底绝望的驱使下，董云芝颤抖着说出了所有信息。
&esp;&esp;陈旻迅速记录完毕，对吴道时微微点头，示意一切已清。
&esp;&esp;审讯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，只剩下董云芝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。